端柔其实已经猜到了他的回答,但还是被吓了一跳,她皱眉:“此举无异于对夷羌的宣战,只是留他一命,就能安抚夷羌的王。”

    年轻的帝王极目远眺,脸上的表情淡然:“那就让它成为下一个北漠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端柔再没有开口,她知道自己弟弟拿定的事情,从不轻易更改。

    “阿姐,你看,这场雪下的真大。”

    端柔微微一笑:“是呀,咱们下去吧,这儿冷。”

    但她却发现陶温浮愣在原地,没有反应。

    他的眼睛眯起,如鹰隼般盯视着下方寺前熙攘的人群。

    拥拥挤挤的香客之中,有一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襦裙,在大雪的天气显得单薄,她高举着双手,尽量不让旁人挤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。

    陶温浮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,没有办法流到四肢百骸,直让他的心也停止了跳动。

    “阿浮?”

    端柔看见自己的弟弟突然开始向下跑去,陡峭的石阶上是厚厚的雪,这举动简直像是自杀,让她都屏住了呼吸。

    “冬东,快,去扶着陛下。”

    小太监忙应了,跟着往下跑。

    陶温浮的心在此刻剧烈跳动,他默念着,快,再快,好像慢上一秒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。

    光滑的石阶让他腿脚发软,甚至一个踉跄,差点跪倒,但是他抓住了一旁的锁链,冰冷得手掌发痛。

    他毫不犹豫地甩开锁链,一步一步靠近了那日思夜想的少女。

    “陛下,陛下。”

    宫里的众人见他神色惊慌地跑过来,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。

    他从未像这样,不顾任何体面礼仪,跑的跌跌撞撞,发丝散乱,但是他的心却好像自由地飞了起来。

    少女被这声音惊到,骤然回头,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愕然。

    那轻薄的黄色襦裙被风鼓起,映照着她娇美的面颊。

    这是那年上元灯节,她在长廊上离去的身影,却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合。这个画面不再意味着离别,而是全新的开始与重逢。

    男人几乎是扑倒在了她的脚边,然后她的腰就被死死搂住,她低头,那是一双溢满了喜悦的眼睛,好似枯木逢春。

    那滚烫的怀抱要将她揉进血肉里,陶温浮抱着她,把她高高举起,密不可分地拥紧了。

    他乌黑浓密的睫毛上沾了雪,被呼吸一吹,就默默融开。

    “浓浓,我没有在做梦,对不对?”

    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惶恐不安,眼泪瞬间就凝在了眼角,冰冷的臂膀环在了他的脖颈,他听见了小声的回答。

    “我回来了,陶温浮,这次我要一见到你就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他听到这话,开心地笑着,眉眼都弯弯:“好。”

    那里面的温柔让人眼眸轻动,几欲落泪。

    “走吧,这里人太多了。”

    方筝浓这才意识到,周围都是香客,他们都听见了那几声陛下,齐刷刷跪在地上,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两人。

    被这么多人围观,即使是她,也忍不住羞红了半张脸。

    陶温浮解下身上的大氅,把人牢牢裹住,还是抱在怀里,不肯撒手。

    “我牵着你,行不行,别抱了。”

    她轻轻地挣扎,换来的是更用力的紧密怀抱。

    陶温浮没有说话,只把她的脸按在胸膛之上,她听见了他难以平复的心跳声,带动起她胸膛里的那颗。

    他带着她一路溜到寺庙后给香客准备的房间,反手锁紧了门。

    “陛下,这是要做什么呀?”

    方筝浓歪着头,狡黠一笑。

    很快她就没空逗他了,灼热的呼吸铺天盖地地涌到她的面前,他冰凉的唇亲昵地蹭着她的嘴唇。

    一下一下,显得那么乖巧动人,让她忍不住张开了嘴。

    随之而来的却是充满掌控欲的粘稠的吻,她的呼吸被全部掠夺,身子连连后退,抵在了墙上。

    他托着她的脖颈,整个身体都靠在她身上,漂亮的眼睛里是笑意。

    “等……”

    她好不容易把人推开,喘了一口气,又被舔吻上来,感觉像一头吃不饱的饿狼,急欲吞噬掉她的欲望让她都打了个寒颤。

    嘴唇游移到她白嫩的脖颈之上,却只是轻轻摩挲,他把头抵在她的肩膀上,一声声轻喘,微烫的液体流到了轻薄的布料上洇开。

    方筝浓叹口气,用双手托起他的脸,他故意较劲,用力往下压,挨了轻轻的一个巴掌。

    这张面容穿越岁月,眉眼都长开了,显得更加凌厉,富有攻击性。

    但是他望过来的眼神一如往昔得澄澈,在她手上乖巧得不得了。

    “陛下怎么能哭鼻子呢?”方筝浓拭去他发红的眼角蓄的泪,“您可是天下人的陛下啊。”

    陶温浮笑出声来,清透的嗓音低语:“我不是天下人的陛下,我是浓浓的陛下。”

    他刚想往上凑,又被轻轻抽了一巴掌,忍不住委屈地看她。

    “我才不要你,不乖。”方筝浓嘴上这么说,手却爱怜地抚过他的每一分面庞,摸到嶙峋的骨,“这才几天,把自己弄成这样,瘦得不好看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我不好看,你就不喜欢我了?”

    她轻笑着摩挲他的脸:“不会,你是天下第一,是我的心尖子。”

    甜言蜜语诱哄得这全天下最富有权势,让人心惊胆寒的陛下丢了理智。

    他从没有从这个人嘴里听到过这样的话,在那痛苦的几年,她总对他讲,她两情相悦的另有其人,这让他每时每刻都像在冰天雪地里。

    在她离去时,撕心裂肺,那绽开的血洞,积年日久越来越疼,如今听到她的爱语,竟开始渐渐愈合。

    哪怕,哪怕,只是在哄他呢?

    “你之前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方筑是我?”她见他在点头,忍不住问,“那是什么时候发现的?又是怎么发现的?”

    陶温浮嗅着她身上的雪松香气,续上了那安神的味道,才慵懒地开口:“琼华台,我闻见了你身上的味道,听到了你的声音。”

    “我那会儿还刻意把话说的完全不像我平时的音调,这你也能听出来?”

    他低低笑起来:“你的声音,我每天都在回想,哪怕是一个余音的小尾巴,我也能听出来。其实第一次我就有所怀疑,我那时候还在想,方家这次下了血本,连说话也让你学的那么像。”

    提起这茬,唤醒了方筝浓的记忆,她毫不犹豫地锤了他肩膀一记:“你还打了我二十板子,还让我跪碎玉,我回去好几天都没法好好睡觉。”

    陶温浮面色一变,直接就跪了下来,惊地方筝浓也跪在他对面。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还了你,你是不是就不会因为生气离开了?”他的语气是询问,“你上次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怕我,不敢说出身份,最后还要走?”

    “我不生气了,真的。”

    她简直要被他气笑,但是又知道,他的患得患失,其实全是她造成的,又舍不得苛责。

    “快起来,我不走。”

    得到了她的承诺,他才扶着人坐到了塌上。

    她原本坐在一旁,他却拉着她,手上一用力,人就嵌进了怀里:“这次我要把人看牢了,不要离开半步。”

    方筝浓忍不住噗嗤笑出声:“你把我揣在身上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他答得认真。

    本该呆在五华山到傍晚,但是他的心思早不在这上面,早早让人准备好马车就要带着人回宫。

    一直未曾会面的通慧大师,却在他们要启程离开的时候露面了,他隔着车壁,问坐在里面的人:“姑娘得偿所愿了吗?”

    方筝浓不清楚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,掀开帘子,对他双手合十:“多谢大师,指点迷津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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