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进去,便看到据说身受重伤昏迷的女帝眸含笑意地看着她,那把据说太医院院首都不敢拔的匕首此刻就安静地躺在地上。
女帝还是有些虚弱的,躺在床上道:“辛苦爱卿了。”
“陛下这一出可真是把臣吓着了。”楚岚风有些哭笑不得道。
“事出有因,朕也没想到还能引出个真刺客。”
尤其那刺客还是冲着常念去的,她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受伤。
索性命大,这匕首避开了重要部位,扎的也不深,加上太医来的及时,女帝这番其实也就是看着吓人。
楚岚风手里还拿着越玉书给她的金令,道:“金令现在便还给陛下吧。”
外头人都以为越玉书手中的金令是她给的,其实她那枚金令一直随身带着呢,越玉书身上这枚是昨日晚上女帝给的。
甚至今日最开始那个刺客都是女帝安排的。
原本按照计划,今日武将重臣全部都去参加大狩了,女帝留越玉书在身边,然后假刺客行刺,给越玉书人为地造一个救驾有功,女帝便可以借题发挥,封越玉书一个将军的位置,给原本男子不得做官的固有印象打开一个缺口。
为了以防万一,女帝便将这金令暂时放到了越玉书身上。
可惜谁能想到今日居然混进来一个真刺客,还使得女帝受了伤。
女帝命叶书接过金令,目光微闪,道:“朕这还有一些事要你们去做。”
“任凭陛下吩咐。”
略微直起点身子,女帝目光幽远,道:“当年朕初登基时,根基尚且不稳,再加上与阿桐之间的纷争,便留了两个贵夫跟两个皇女在宫中,也给朝廷埋下了不少隐患,现今若是要将储君的位置给常念,只怕他会应接不暇,所以朕想趁此机会彻底肃清一下朝廷。”
这是女帝第一次直白地告诉两人常念会是日后的储君,两人自然吃惊不小。
楚岚风犹豫了一下,道:“您真的决定了?万一帝君愿意与您重修旧好,能够再生一个皇女……”
倒也不是楚岚风执着于女子才能继位,只是说这推进男女平权这事,也不一定非要皇位上坐着个男子才能做,若是能有个出自帝君膝下的皇女,事情会好办很多。
毕竟现今大众连男子当官都很难接受,更遑论男子为帝了。
“决定了,”女帝轻微点头,带着笑意道:“常念是个很好的孩子,江山给他我放心,让他做储君也是阿桐所希望的,更何况,阿桐当年生产时伤了身子,就算朕与他重修旧好,也只会有常念这一个孩子了。”
当然,最主要的还是常念真的被帝君教的很好,她很放心。
“臣明白了,”楚岚风道:“您是想我们怎么做?”
“现今两个贵夫两个皇女,易听然那边朕不担心,他那脑子翻不出什么风浪来,你们将刺杀的罪名安到他身上去便是,倒是陶安怡那边要多注意些,只能徐徐图之。”
陶安怡,宫中已经被贬为庶人,关了三年的安贵夫,女帝提起他都带着些厌恶,但又不得不说。
朝廷中的隐患,其中之一便是安贵夫出身的陶家。
陶家也是名流世家,更是女帝的外家,女帝的父亲便是出身陶家,现任的陶家家主也就是女帝的舅舅目前在朝中任丞相。
值得一提的是,当初帝君让他母亲也就是前任丞相传信去那岛上一事,便是陶家家主做的,也因此帝君认定了陶家家主是受女帝指使的。
陶家现今看着还没什么大动作,连女帝将安贵夫贬做庶人了也不管不问,那是因为他们将筹码全压在了安贵夫所出的大皇女周怡嘉身上,一旦这时候女帝将常念立做储君,首先暴动的恐怕就是陶家。
陶家原祖籍在中江洲,家族势力也大多在那块,那地方是周朝与李国的交界地,这些年频频有异动,若是到时候陶家与那边勾结,只怕最动摇国本。
依照女帝的意思,她这边装作重症难治,储君又未立,陶家势必要有些动作,届时便能以结党营私为名,削弱一些陶家的势力。
当然,陶家的根基在中江洲,这般做法只能说是治标不治本。
不过,她这边不能动,就需要楚岚风夫妻两个充当她的眼线去监视这些人的动作,并且配合她演出强弩之末的样子。
女帝手指点着床,道:“你们偷偷的传出些消息,就说朕昏迷不醒,怕是很难救过来,先让她们自乱了阵脚再说。”
原本陶家想的可能是徐徐图之,左右女帝膝下子女也不多,她们只需要保证周怡嘉能够比周靖初优秀便行。
包括宫中安贵夫被罚,她们也只是让周怡嘉暂避锋芒韬光养晦,先忍了这一时,免得做了出头鸟。
可若是女帝突然出事,依照现今的局势,隐忍了许久的周怡嘉必定不如周靖初这般能够取信于人,陶家就必须要有所行动了。
女帝要的就是他们行动。
与楚岚风夫妻两个说了许多,女帝也有些累了,她这伤虽说不严重,但终究还是挨了一刀的,故而大致说了一下部署后,便说要睡会。
楚岚风走出去,为了防止狗急跳墙,肯定不能直接告诉外头女帝重伤难治,得若有若无地传出一些风声,让人觉着真相是被自己猜出来的,才能取信于人。
因此,两人一出去,便吩咐人去“秘密”采购一些吊人精气的药材,然后又装出一副思虑颇深的样子来。
这事基本上除了女帝手下的叶书叶琴两个心腹,就只有楚岚风两人知晓,两人口风也严的很,连楚华蓥和常念两个小孩都瞒着。
常念也进去看过女帝一次,见她面色苍白嘴唇发青的躺在那,眼睛也是紧闭着的,心中那股自责一下子就涌上来了。
毕竟在他看来,女帝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样的。
又想起了自己父君,常念小手紧攥着,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。
他回了自己营帐,拿出纸笔,想了又想,还是写下了一封信。
将信递给观言,望着观言诧异的目光,常念板着小脸道:“我知道你有法子把这信送到我父君手里。”
观言沉默了一下,方才将信收好,朝着常念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。
他一出去,常念也是松了口气,他也只是猜测,父君既然要培养他,自然不会什么人都送来他身边,薛姨是外头重金聘请来的,那观言呢?
再想到谷中的少年阿洛,他便大胆猜想观言怕不是帝君从谷中选出来的。
居然还真被他歪打正着地猜对了。
观言一出营帐,便偷偷地出去,寻了个没人的地方,吹了一声口哨。
一只鸽子应声而来,歪着头看着他。
将信卷好塞到鸽子脚上的信筒中后,观言又从怀中摸出一张小纸条塞了进去,然后将鸽子当乐出去。
略微有些胖的鸽子猛然加重了任务量,飞的还有些不情愿,慢悠悠地朝着山谷的方向去。
谷中,帝君坐在与华爷下棋,两人一边下棋,还在一边谈话。
华爷奇怪道:“我记着大狩是前两日便开始了啊,怎么这么久了还没什么动静。”
这么多人一同到林子里打猎,多多少少会有些动静的,可他派出去那些线人却还没有一个报信过来。
正说着,一只鸽子落在窗台上,朝着两人鸣叫了两声。
见到这只鸽子,华爷道:“是观言传信回来了。”
观言是华爷的弟子,三年前被帝君要了过去给常念做贴身侍从,时不时就会传信过来。
自打知道帝君也在此,观言的信便基本都是在说常念的情况,因此华爷直接将鸽子脚上的信筒取了下来递给帝君,自己则拿了鸽食来喂这只辛苦了的鸽子。
信筒刚一取下,华爷脸色便变了一下,怎么重了些似的。
帝君拿入手中也感觉有些沉了,一打开,首先拿出的便是常念写的那封信,熟悉的字体让帝君吃了一惊。
他可没有开始过常念观言能够联系上他啊。
一目十行看完,越看帝君面色更凝固,最后已经不知该做出何反应。
常念在信中说,女帝为救他被刺客重伤,已经昏迷了两日了,太医说情况危急,怕是熬不过去。
从这信中,帝君便能看出来常念的慌乱。
刺客……遇袭……重伤……
这些字眼看得帝君胆战心惊的,有种莫名的感觉从心脏深处蔓延出来,一点一点裹挟住心脏,又溢满了胸腔,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若是……若是……
这时候帝君脑子里没有什么阴谋算计,他想的只是,若女帝真的就此去了,会怎么样,他该怎么办?
也是这个时候,他才猛然回过神来,原来他的不爱也并非真的不爱了,在内心深处,他还是在意女帝的。
除去常念那封信,还有观言写的纸条,上面只有一句话,女帝遇袭重伤难治,朝中已乱。
华爷看了这张纸条后,也是震惊了一下,然后便看向了帝君,看他作何反应。
帝君脑子一片空白,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后,他深吸一口气,道:“华叔,备马。”
至少让他再去看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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