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了,女帝营帐中的烛火已经尽数被吹灭,因着身上那道伤的缘故有些睡不着,闭着眼睛在养神罢了。
忽然,她听到有脚步声,以为是叶书进来换茶水便也没太在意,企料那人直接走到了她的床前,然后便没有声响。
即使是在黑暗中,女帝也能感觉到来人的目光一直凝聚在自己身上,让她有些不习惯。
一双冰凉的手贴上她的脸,让女帝忍不住眼皮跳了跳,忍不住去想这到底是谁,为什么能够进她的营帐。
她能够感觉到来人是没有恶意的,但是具体要做什么她也感觉不出来。
也幸好是深夜,她那眼皮跳的动作没有被来人发现。
“善和。”
等了许久,那来人终于开口了,唤了一声女帝的字,声音略微沙哑。
自女帝登基以来,便鲜少有人唤她的字了,许多年没听,连女帝自己都愣了一下,然后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。
这声音……竟是阿桐来了!
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女帝都有些不敢相信,呼吸都有了一瞬间的停滞。
也就是着一瞬间的停滞,让帝君发现了些不对,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女帝。
女帝赶紧调整自己的呼吸,尽力让自己呼吸平缓,看上去像是个睡着了的人。
疑惑地盯了许久,发现床上的人确实气息平稳看样子是睡着了以后,帝君方才镇静下来,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,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能定定地看着女帝的面容。
她的五官明艳大气,还透露着一丝丝的媚,只不过她平日里都冷着一张脸,加上长久以来身处高位的气势,竟让人都忽略了她夺目的容貌。
不过或许是受了伤的缘故,脸色较平日要苍白许多,嘴唇也发着青,显得有些虚弱。
也许真的是深夜容易勾动心事,帝君忍不住想起来他与女帝的初相识。
在先帝赐婚前,他与女帝从来没有见过面,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嫁入东宫。他生父早逝,后面母亲没有再娶,也因着他是个男子的缘故,分外疼爱他,甚至允诺了他可以自己寻妻主。
他成年时,当时还是太女的女帝已经有了两位侧夫了,其中一位还是先帝君安排的陶家郎君,也就是女帝的表弟。
在帝君看来,表姐表弟这种东西,是最容易出感情的。
谁也没想到那纸婚约最后会落在他的头上,即使母亲极力推辞也无法改变先帝的想法,最后只能想办法拖延,将他送到别的地方散散心,但最后还是要回来的。
在东南沿海那边回来,帝君便第一次遇到了女帝,那时候他的马车在城外被山匪堵了,恰好碰上前来剿匪的女帝。
年少时的女帝还带着些许风流,在得知他便是她的未婚夫后,总是忍不住出言调戏两句,让帝君越发的心生厌恶。
他不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人,被困在后宫中蹉跎大半生。
所以他逃了。
母亲疼爱他,唯恐自己去了以后他没人护着,因此从小就培养他接手苏家的势力,也就是如此,他才能暗中出逃成功。
最开始逃出去的时候,母亲帮他遮掩着,可到后面女帝就发现了不对劲,亲自带了人去抓他回来。
那年女帝十八岁,他十六岁,正值青春年华的太女满脸不解地问他:“你不想嫁给孤?为什么?孤哪里让你不满了?”
看得出来这位太女是真的疑惑,她四岁便被立做太女,平日里众人都是捧着让着她,唯恐她有一丝不满,只要她想要的,基本上都会送到她手里,也从来没有人表达过对她的厌恶。
凭着一股少年意气,年少时的帝君厌恶地看着她,道:“我不喜欢你,自然不想嫁给你。”
“不喜欢我……”太女摸着下巴,似乎在思索着什么,道:“那这样吧,咱们打个赌,就以一年为限,一年内你要是喜欢上孤了,咱们就成婚,要是一年后你还是没有喜欢上孤,孤便去请母皇下旨退婚。”
“不过,”少女托着长音,笑意盈盈道:“孤打赌,你肯定会喜欢上孤的。”
往事忽然涌上心头,帝君苦笑了一声,当年那场赌约确实是他输了,女帝只用了八个月,便让他心甘情愿地嫁入了东宫。
“善和。”
又唤了一声后,帝君又没了动静,让女帝都忍不住在想,自己要不要假装已经醒了,看看帝君到底是想做什么。
心中决策还没做完,便感觉有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印在了自己的唇上。
这,这是?!
女帝心中满是震惊,是她想的那样吗?帝君他,主动亲她了?
在女帝看来,这就是和好的信号,这下彻底忍不住了,直接睁开了眼睛,开始回应帝君的吻。
黑暗中,她的眸子亮晶晶的,将帝君吓了一跳,正忍不住后退,一双手便缠上了他的腰,来不及撤离的唇也被撬开。
“唔,你……”
帝君瞬间瞪大眼睛,这个力道,真的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吗?
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怕是被骗了,心中一恼,直接推了女帝一把,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。
“嘶。”
他这一下正好按到了女帝的伤处,让她瞬间皱起了眉毛。
平复着呼吸,帝君一开口便带着些恼羞成怒,道:“你没受伤!”
女帝很无辜地看了他一眼,然后刻意混淆概念道:“我受伤了啊,你要看吗?”
然后便作势要解开衣裳让帝君看明白。
帝君赶紧按住她的手,恼道:“我才不看。”
“行,不看。”女帝看着他,眸中还带着笑意,问道:“深夜前来偷香,不知道阿桐对朕还满意吗?”
许是都不想被外头守夜的人发觉,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,平白无故显得有些暧昧。
她这一说,帝君又想起方才那个被她加深的吻,唇齿相依间的那种感觉,于是狠狠瞪了她一眼,道:“不要脸。”
女帝很无辜,道:“这次明明是阿桐你先凑过来的。”
那不是因为他以为她快死了吗?
帝君这下也彻底明白过来,女帝的重伤不治怕只是个借口,具体要做什么他不知道,但起码就目前来看,那些消息应当都是女帝故意放出去的风声,甚至连常念都被骗了过去。
一想到这人居然还骗常念这么小的孩子,帝君忍不住又恶狠狠地瞪了女帝一眼。
虽然不知道帝君为什么瞪她,但此刻女帝坐在床上,低低地咳了一声后,道:“不开玩笑了,阿桐,你能来我很高兴。”
她也已经猜到,帝君估计是听到了她命人放出去的假消息,受了些刺激才这么不管不顾的过来。
猜到这一点,便已经让她心花怒放,这说明,帝君心中还是有她的位置的。
方才被按到的地方其实很痛,女帝感觉都在流血了,疼得她冷汗都冒出来了,但她眸中依旧满是喜色,主动跟帝君解释道:“朕这次装重伤不治,是为了引陶家出手,削弱陶家的势力,为以后常念登基扫平些障碍。”
她这一开口便是个爆炸性的消息,炸的帝君反应不过来,她说,常念登基?
女帝这一举动背后代表着的意思帝君如何不知道,他双手紧握成拳,忽然冷静了下来,道:“我不用你假好心。”
他又想起当初了,若是女帝真的能够理解他所想的,当初也不会对那海岛赶尽杀绝了。
“不是假好心,”女帝也不管正在流血的伤口,急切道:“朕知道你想做什么,也知道你在这谷中养了兵,可是阿桐,有些事情只能由朕来做的。”
周朝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男子为帝的先例,这算得上是个惊世骇俗的事情,原本帝君所想的是夺位,但若是女帝当真愿意助他,事情确实会顺利许多。
“你不知道!”帝君忽然看着女帝,眼眶都有些发红,道:“你若是真的知道,当年为何要杀俞光?又为何要与先帝商量攻打和丰?你明明知晓……”
俞光便是当年帝君那位好友的名字,和丰则是那个海外小岛的名字。
好友当年被打入大牢后蒙冤而死,一直都是帝君心中的一根刺。
“你都听到了?”女帝忽然有了种顿悟的感觉,急忙打断帝君,道:“你听我解释,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!”
话还没说完,剧烈的情绪起伏使得伤口越发的疼痛,女帝只觉着眼前一昏,感觉马上就要失去意识了,可脑中又有些灵光,总感觉自己跟帝君这些年的冷战似乎还有些别的误会在里面。
于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住帝君的手,道:“你别走,听我说,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,也就是这一晕,帝君终于发现她那伤口似乎破裂开了,再回想两人方才的相处,心知这伤口怕是因着自己动作过大才裂开的。
又想起女帝方才说话时确实一副精气神不足的样子,瞬间倒吸了口凉气,也顾不上伪装行踪了,想要将女帝的手薅下去,但也不知道女帝是使了多大的劲,一下子竟然挣脱不开。
正在思考怎么办的时候,营帐口传来了脚步声,帝君定睛一看,进来换茶水的叶书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两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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