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妙娘,当真是我害了你。”一曲弹罢,陆庭知长叹一声,不由得感慨道,“你有这般琴艺,又出身不菲,若非我之过,你何苦被拘泥在这一院之内。”
林妙娘闻言便站起身来离了琴台,在陆庭知的身边坐下,任由自己被他纳入怀中。
“庭知你可不要这么说,妙娘哪有你说的那么好,况且这都是妙娘心甘情愿的。”她说着又抬眸瞧他,陆庭知只觉得自己将将要融化进这一汪春水里。
“妙娘你……”陆庭知心头越发苦闷,他只觉得自己极其对不起她,妙娘如此好的一个女人,自己却将她养在外头,无法给她半点正经名分。
“嘘——”林妙娘伸出食指按上了他的嘴唇,将陆庭知的话堵了回去,“妙娘知道夫君对我好,但是妙娘也自知如今身份低微,原本只是想长伴夫君身侧便是,可是如今老天爷垂怜,竟将他给了我。”她一壁说着,一壁抚摸着自己尚且不显怀的小腹。
“庭知,妙娘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要。”林妙娘生了一张柔弱清丽的面容,更有一双水色氤氲的眼。她只需抬起头,便能引得陆庭知无限的垂怜。
林妙娘依偎在男人的怀中,目光温柔而无所求,“我只希望能给这个孩子一个身份。”
陆庭知忍不住将她揽在怀中道:“妙娘,孩子之事我早有打算,只是要苦了你了。”他声音微顿,“我与夫人三年不曾有过生育,如今我最是疼爱于你,这个孩子又是我第一个孩子,你可愿、可愿将这孩子生下之后,养在我夫人膝下?”
林妙娘是万想不到他竟有如此打算,当下目光一僵,好在眼下她正低垂着眉眼,陆庭知的位置倒是瞧不见。
陆庭知显然并没有觉察到怀中女子的反应,继续自顾自地说道:“这孩子生下来若是养在韶仪名下,便是公主嫡子,亦是我肃国公府的嫡长子,日后自然有他的风光日子,妙娘,你可能明白我的苦心?”
什么苦心,说的倒是好听。若是这孩子给了韶仪公主,那她一个普通女子,纵然能进了陆家的大门,也必定得不了什么好名分。再者膝下没有孩子做依靠,她又如何能在陆家求存?
林妙娘心中咬牙切齿,只是面上还得强忍着,露出惹人怜惜的神情来。
“妙娘自知身份低微,养不得这个孩子,只是可怜他生下来便要离了生母……”她说着说着便美目含泪,却仿佛在强忍着不落下来。
“是我不好,苦了你和孩子。”陆庭知心生万般怜惜,一时间情难自制,垂眸与林妙娘亲近。
林妙娘只如娇花一般低低应道:“只要有夫君在,妙娘便不苦。”
陆庭知在外头有了外室的事情既已经被府中知晓,自然便不会在如从前一般留在林妙娘处过夜,再者她怀有身孕,也并不方便。于是两人亲热了一会儿后,陆庭知便被怀中的美娇娘推开了。
“夜深了,夫君该回去了。”林妙娘气息尚有些不稳,娇弱无力地用手抵住陆庭知的胸膛。
陆庭知替她将鬓间的碎发挽到耳后,心疼地道:“妙娘啊,你有时候就是太懂事了些。”
林妙娘不吭声,笑容中却有几分令人心动的无助。陆庭知叹了口气,起身将衣裳正了正,见外头天色已经很晚了,于是便俯身轻轻亲了下林妙娘的额头,柔声道:“明日我再来看你。”说罢便出了小院去。
眼见着陆庭知的身影完全瞧不见了,林妙娘面上的柔弱缓缓褪去。她端坐起来,将衣襟捋正,收拾妥当,眼中掠过一抹厉色。
“小姐,热汤已备好了。”上来说话的是林妙娘从家中带来的丫鬟蔓儿,她自小在林妙娘跟前长大,后来林家颓圮后便被人牙子买走发卖了去,直到林妙娘得了陆庭知的宠,便求着他把蔓儿买了回来。
“还备什么汤,没看到人都走了吗。”林妙娘轻哼一声,娇怯悦耳的嗓间哼出一曲江南小调,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担忧。
“以前世子爷不都是在咱们这儿过夜的……”蔓儿奇怪地道。自家小姐分明是最得世子爷宠的,平日里都是要到第二日一早才走的,怎么今日连坐都不多坐会儿了。
“等我进了肃国公府的大门,有的是他在我这过夜的时候。”林妙娘嗤笑一声,一面摸着小腹一面道:“有了孩子,这林家的门还有我进不去的吗?”
冷月清明,有半张薄雾作掩,月光更显得朦胧寡淡。待月上柳梢,方透出点点星辰光点来。
惜芍院中。
“世子爷,殿下交代过,过了亥时,今日这惜芍院的门,奴婢几个是说什么也不能让您进的。”鹧鸪双臂展开站在院门前,牢牢地挡住了陆庭知的去路。
陆庭知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反倒是怜书道:“做夫君的哪有这种被拦在门外的道理,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。”
“反正就是不准进!殿下都睡了,还来做什么。”鹧鸪翻了个白眼,陆庭知的身份不是她能还嘴的,但怜书不过是一个书童而已。当下便是越想越气,一时间口不择言地道,“你一个小书童都知道会让人笑话了,咱们府里让人笑话的事又不缺这一件!”
“你!”怜书怒极指着鹧鸪的鼻子便要与她争吵,当下便大步上前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。
正这时,听到里头的屋门“吱呀”一声轻响,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,一面问道:“大晚上的,这是怎么了?”
只见韶仪一身浅青色云团簇花的缎子斗篷,青丝如瀑般垂落在肩头,眉眼中尽是朦胧倦意。
陆庭知心头微热。
韶仪生得娇艳,自是他喜欢的,只是平日里大多时候都端着架子,若只是单单在人前也就罢了,可夫妻相处之时也是这副模样,难免古板木讷了些。
可今日许是来的匆忙,亦或是没想到自己这时会来。她神情放松慵懒,长睫低掩,落在眼睑处呈现出淡青阴影,虽憔悴凌乱,却别有一番动人风情。
陆庭知掌中热汗湿濡,他下意识将负在身后的一双手在衣角处沓了几下。方才在林妙娘那处被她勾起的火热,此刻又重新燃了起来,甚至于更旺盛了些。
韶仪确实是正要就寝,听到外头的动静本也不想动弹。可鹧鸪分明是指桑骂槐,若是惹恼了陆庭知,她总归是个丫鬟,难免要吃亏的。
“殿下——”鹧鸪自知失仪,放下手臂,怯怯地小声道。
韶仪没有看她,视线落到陆庭知的身上又挪开了,只对他说了声:“进来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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